女人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格外清晰,嗒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此起彼伏,像是在诉说一段压抑了许久的秘密。她的眉头时而紧蹙,时而舒展,指尖的动作越来越快,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堆叠,最终汇成了一段长长的叙述,字里行间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。她将内容打印出来时,纸张从打印机里缓缓吐出的声音,竟让人莫名心慌。递到我们手上时,她的指尖泛白,眼神里满是恳切:“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十年了,你们听完千万不要声张,就当是听了一段不该被记起的往事。”
纸上的字迹清晰,故事从一个名字开始——
我叫长泽雅美,是一名考古队员。十年前那个夏天,我和队里的同伴在樱林岛的经历,成了刻在我骨头上的噩梦,哪怕过去这么久,只要闭上眼,那些画面就会争先恐后地钻进脑海。
我们队长是个出了名的“海岛迷”,尤其痴迷海岛考古,总说那些被大海隔绝的岛屿里藏着最原始的秘密。那年他拿着一张泛黄的旧海图,兴奋地告诉我们,找到了一个叫樱林岛的地方,地图上标注着“有古神遗迹”。我们一群人被他说得热血沸腾,收拾好装备就跟着他登了岛。
樱林岛比想象中更荒芜。岸边是大片硌人的戈壁沙滩,往里走就是齐腰深的野草,风一吹,草叶摩擦的“沙沙”声像有人在暗处低语。岛上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,连飞鸟都很少见,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里回荡。但就在这片死寂中,队长突然停住脚步,指着不远处一片被杂草半掩的石质结构:“看,那是什么?”
拨开半人高的野草,一处神坛的轮廓慢慢显露出来。它的主体被沙土埋了大半,露出的部分刻着奇怪的纹路,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图腾,在阴沉的天色下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。队长眼睛一亮,立刻招呼我们:“就在这扎营,明天开始清理!”
帐篷搭在神坛不远处,夜里能听到风吹过神坛石缝的“呜呜”声,像哭,又像笑。第二天一早,我们就拿着工具开始清理。铁锹铲开沙土的瞬间,神坛的全貌渐渐清晰——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大,由数十块巨大的青灰色砖石砌成,坛顶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,旁边还立着几块断裂的石碑,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,根本认不出是哪种文字。
队长蹲在石碑前研究了一整天,傍晚时才拿着一张写满笔记的纸过来,语气难掩激动:“大概看明白了!这上面说,神坛下面有地宫!没想到这么古老的神坛还藏着这东西!”
我们跟着他走到神坛正面,那里有一块明显与其他砖石不同的厚石板,边缘有撬动过的痕迹。几个人合力将石板撬开,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冷风“呼”地涌了出来,吓得我们都往后退了一步。石板下是一个黑黢黢的入口,深不见底,用手电筒往里照,光线只走了一小段就被黑暗吞噬了。
“拿火把!下去看看!”队长率先拿起火把,毫不犹豫地往下爬。我们咬咬牙,也跟着举着手电筒跟了进去。地宫比想象中复杂,通道两侧有很多侧室,里面堆着一些陶罐、青铜器,还有几口盖着盖子的棺椁,棺木上同样刻着那些奇怪的图腾。走到通道尽头,我们发现了一口井——说是井,其实更像一个深潭,井口用同样的青灰色砖石砌成,往下看,只能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,不知道有多深。
“这井……是干什么用的?”有队员忍不住问。队长皱着眉打量了半天,摇摇头:“不好说,先别碰,安全第一。”
那天的收获让所有人都忘了恐惧。晚上,我们在帐篷外点起篝火,烤肉的香气混着啤酒的泡沫,把白天的诡异气氛冲散了不少。有人拿出吉他弹唱,有人围着篝火跳舞,队长举着啤酒罐,笑着说:“这只是开始,明天说不定能发现更厉害的东西!”
就在这时,一个叫阿杰的年轻队员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。盒子雕着精致的花纹,看起来像个古代的首饰盒,表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。“你们猜,这是我在最里面那个侧室找到的,里面会是什么?”
“肯定是宝石项链!”“说不定是玉手镯!”大家七嘴八舌地猜着,眼睛都亮了。
队长的脸色却沉了下来:“阿杰,你从哪拿的?不知道这种古代器物很危险吗?里面可能有不明细菌,甚至可能是暗器,古人的防盗手段有时候狠得很!”
阿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:“队长,你看这盒子,像没被人打开过的样子吧?我闻着还有点淡淡的香味,像古代女孩子用的香料,肯定安全。”
他说着,不听任何人劝阻,从背包里拿出小刀,“咔哒”一声就撬开了盒盖。我们都凑过去看,结果里面只有两样东西:半块灰扑扑的石头,还有一张卷着的绢布。
“切,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。”有人失望地咂咂嘴。阿杰也愣了一下,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没了,大概是觉得自己白激动了。他大概是有点害怕,又觉得丢人,随手就把盒子扔在了地上。
可就在盒子落地的瞬间,那半块石头突然“嗡”地一声,冒出了淡淡的绿光,像有生命似的,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怎么回事?”有人失声喊道。
话音刚落,原本还算平静的天空突然变了脸。乌云像被人用墨汁泼过似的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了过来,瞬间遮住了整个天空。紧接着,一道惨白的闪电“咔嚓”一声劈在不远处的礁石上,照亮了所有人惊恐的脸。风突然变得狂暴,篝火被吹得东倒西歪,火星子四处乱窜。
“快进帐篷!”队长吼了一声,我们慌不择路地冲进帐篷,隔着帆布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雷声和风声,心脏“砰砰”跳得像要炸开。队长却转身跑了出去,几秒钟后拿着那个首饰盒回来,小心翼翼地把石头和绢布放回盒里,紧紧盖好。
帐篷里一片死寂,只有外面的风雨声和我们的呼吸声。队长打开手电筒,对着绢布照了起来,看了很久才抬起头,声音有点发颤:“这上面的文字比石碑上的更古老,我只能看懂个大概……上面说,这神坛里住着一位神女,按照绢布上画的祭祀仪式,就能开启神坛的神力,让神女复活。她说神女只能醒一段时间,但能帮人实现愿望。”
“祭祀仪式?”我们异口同声地问,忘了害怕,只剩下好奇。
队长指着绢布上的图画:“需要二十样东西,干草、毛发、种子、虫子……还有人血、雨水、蜡烛……把这些东西按照顺序摆成一个九芒星,再把那块石头放在中间,最后对着石头说出愿望就行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,当时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。明明知道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,甚至透着诡异,可我们竟然真的动了心。外面的雨还在下,我们几个人分工合作,有的去拔干草,有的找虫子,队长甚至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取了血……忙了快一个小时,终于按照绢布上的样子,在帐篷外的空地上摆好了九芒星,把那块石头放在了正中间。
就在我们做完这一切的瞬间,外面的风雨突然停了。风平浪静得像从未发生过一样。我们愣在原地,还没反应过来,就有人指着天空尖叫:“看!月亮!”
抬头一看,原本皎洁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,像一只巨大的眼睛,冷冷地盯着我们。那一刻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所有人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,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安静里格外清晰。
“仪式……还没完成。”队长的声音突然响起,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,直勾勾地盯着神坛的方向,“最后一步,要去古井把复活的女神捞出来。”
“队长,别疯了!这太邪门了!”有人拉住他,“这肯定是巧合,别信这些!”
但队长像着了魔一样,甩开我们的手:“都做到这一步了,不能停!我自己去!”他拿起安全绳,快步走向地宫入口,我们想拦都拦不住。
来到古井口,借着血色月光往下看,原本漆黑的井里竟然积了水,水是暗红色的,像掺了血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队长二话不说,把安全绳系在自己腰上,另一端扔给我们:“五分钟,五分钟后就拉我上来。”
我们眼睁睁看着他顺着井壁爬下去,身影很快被暗红色的水面吞没。那五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每个人的手都紧紧攥着绳子,手心全是汗。时间一到,我们立刻用力拉绳子,可绳子拉到尽头,手里却空荡荡的——除了绳子,什么都没有。
队长不见了。
我们拿着手电筒往井里照,暗红色的水面平静得可怕,连一丝涟漪都没有,仿佛刚才根本没人下去过。有人喊了一声队长的名字,声音落进井里,连个回音都没有。
我们在井口等了整整一夜,直到天快亮,井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。两个胆子大的男队员咬咬牙,说要下去找找。可他们刚爬了没几米,就突然惨叫着爬了上来,手背上的皮肤红得像被烫伤,“水……水是烫的!还有腐蚀性!”
那一刻,所有人都被恐惧攥住了心脏。没人再敢提找队长的事,也没人敢碰那个首饰盒,甚至不敢再看那口井一眼。我们疯了一样收拾东西,连帐篷都没敢拆,跌跌撞撞地跑到岸边,发动船就往回开。船开出去很远,我回头看了一眼樱林岛,它静静地卧在海面上,被血色般的朝阳照着,像一个永远醒着的噩梦。
后来,我们报了警,警察派人去岛上搜查,却什么都没找到——地宫不见了,那口井也不见了,仿佛我们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集体幻觉。可队长是真的消失了,就像被樱林岛吞了下去,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。我们究竟是触犯了什么禁忌,才会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幻觉呢?
纸上的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。我们抬头看向女人,她的眼睛红红的,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:“这就是全部了……这些年,我总在想,如果那天我们没打开那个盒子,如果没信那个仪式,队长是不是就不会……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被一声压抑的抽泣取代。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窗外的风声,像极了当年樱林岛上那片野草的低语。